温州瓯江口岸，烈日暴晒下一艘巨大的烂尾船显得孤寂而萧条。
这是浙江乐清市北白象镇磐石石珠江路海域庄吉造船有限公司一处生产基地。今年4月，著名企业庄吉系旗下包括浙江庄吉船业有限公司、温州远东船舶有限公司等6家企业宣布破产重整。
不仅是庄吉的烂尾船充斥眼帘，从乐清的黄华到七里港十几公里的海岸线上，数艘等待出售的船只漂浮在海面上。《中国企业报》记者在浙江、江苏采访中发现，诸多造船企业正遭受破产倒闭厄运，有的地方甚至整个行业全军覆没。
7月31日，南通市通州区法院一则公告宣告南通明德重工有限公司破产。这让一直在坚守的江苏造船业感受到了严冬的寒意。
相关专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受全球经济持续低迷的影响，造船行业经历的困境还远未结束。
行业辉煌惯性
将危机误认为奥运限行
“现在还采访这个（造船）呀，没啥好说的。”阿亮坐在茶桌前，近50岁的人，似害羞地看着《中国企业报》记者说，台州地区90%以上的造船企业都倒闭了。旁边一位当地朋友接过话茬说：“不是90%，是99%的企业都破产倒闭了。”
阿亮是台州人，此前经营两家船厂，台州造船最好的时期是2005年到2007年间。阿亮告诉记者，当时台州地区应该有近200家造船企业。他开始是做砂石生意的，正好海边有一块空地，看到造船生意好，就与人合伙在海边做了几个造船台。“最好的时候一个船台月租金94万元。”说起当年的往事，阿亮满脸红光。他说，当时温州那边的很多船厂接了订单直接放到台州这边加工。
台州是浙江民营经济发祥地之一，民间资本非常雄厚。早在2003年，随着造船行业的兴起，台州的民间资本大量涌入，台州一时成为全球著名的中小船舶制造基地。数据显示，在高峰期台州共有190多家造船企业，建造的船舶总吨位占据浙江省的1/3。
“民间资本涌入既推动了造船行业的发展，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也给这个行业埋下了隐患。”一位当地政府官员告诉记者，高峰期，不仅是企业老板，许多有点积蓄或者没有积蓄但头脑灵活的市民意识到造船行业有利可图，甚至举债入股船企，造成后来发展到一条船可能有十几个乃至几十个股东。他坦言，也曾有朋友劝他去船厂入股，但考虑到自己的公务员身份，加之造船行业进去容易退出不易，想想还是放弃了。
“我们没有看到危机的到来。”阿亮告诉记者， 2008年上半年的生意还可以，11月就明显感觉到不行了。“当时，全球金融危机已经开始了，但我们不知道。”他说，作为海港城市，台州与天津港(600717,股吧)的货运往来非常多。2008年下半年，天津港的货运明显减少，他们以为是北京开奥运会对船运进行了限制，没想到的是全球金融危机爆发造成货运量锐减，但他们这边的人还在继续加大船厂的投资。
多种因素叠加
危机下船企靠天吃饭
阿亮也是加大投资的造船人之一。他告诉记者，当时造船业的利润非常丰厚，手上积累了一笔资金，而且市场行情如日中天，他又投资几千万元在三门县（隶属台州市）搞了一家船厂。没想到市场行情出现180度的大转弯，一下子把钱全砸进去，到现在也没有缓过劲来。
阿亮认为，造船行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主要是两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一是全球经济下行大环境对行业的影响，船运业务减少；另一方面是一哄而上的投资、无序的竞争加速了行业的风险，加快了船厂倒闭的速度。他告诉《中国企业报》记者，以前从天津到台州的货运每吨需要100元，现在每吨只要20元，这么多年过去了，成本上升了利润反而巨降，船运行业怎么生存？船运行业不好，自然影响到上游造船业的发展。
“现在连2厘的利息都赚不到。”浙江乐清市搞油船运输的阿祥这样对记者表示。阿祥既造船也经营油船业务，后来造船行业不好，三艘卖不出去的船就留下来搞运输了。他说，他们和台州那边的模式是一样，大部分都是合股的，现在市场这么差，连存款利息都赚不到。“这个行业估计也快要死掉了。”阿祥悲观地说。
门槛低也是造船行业迅速衰退的原因。阿亮对记者坦承，自己不懂造船，决定投资时就从武汉以每月六七千元的工资请了七八位工程师、设计师过来经营起来，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他的一个朋友利用350亩海滩做了11个船台，租出去一年有上亿元的租金，两年就收回了投资成本。
阿亮反思说，韩国、日本的企业并不这样做。他们设在舟山的船企，上千亩的海滩只有2个船台，完全是工业化的生产车间流水线作业，不管刮风下雨一年四季都可以生产，一艘船三五个月就完成了。而中国的船企靠天吃饭，造一艘船需要一年甚至更长时间。
阿亮告诉记者，今年上半年，多家船厂联合到银行要求暂时不还本金只还利息，不然什么都不还了。银行也没办法，只能接受这一现实，渡过这一难关再说。“本金什么时候还，鬼才知道。”阿亮笑笑说。
受累收购民企
大国企陷退市窘境
7月31日，江苏南通通州区法院一则公告称，终止南通明德重工有限公司重整程序并宣告南通明德重工有限公司破产。这让在江苏无锡做船企的台州籍老板李先生感到阵阵寒意。他告诉《中国企业报》记者，南通明德在江苏造船业算比较有实力的企业，没想到最终还是倒下了。
“明德重工的管理核心就是江苏舜天(600287,股吧)船舶股份有限公司。”李先生告诉记者，此前还传舜天船舶要收购明德重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收购。他说，由于国际航运市场和造船市场大环境的影响，明德重工近年来连续亏损，一直举债经营，一度传说连保函银行都不给开了。
资料显示，一季度，舜天船舶净亏损5580万元。7月15日，舜天船舶发布的半年度业绩预告修正公告，将上半年净利润-1.6亿元修正为-3.7亿元至-3.5亿元。显然，舜天船舶自身也难保。
随着全球航运业和造船业陷入低迷，江苏的荣盛重工、恒富船业、金港船业等多家明星船企重组或破产。有消息称，江苏东方重工3月份已经申请破产重整，作为国企的舜天船舶因为接盘明德重工濒临退市。
明德重工破产加速造船行业洗牌已在所难免。著名经济学家宋清辉认为，短期内造船业市场不会有大的改善，未来造船业仍将进一步淘汰过剩产能，逐步实现供需均衡。而那些核心技术低、实力不够强、竞争力弱的中小企业将率先出局。他说，总体来看我国造船业将会逐步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是步伐会很沉重。
